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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休

七十八、商丘开之惑


　　邻居有一老妪，年九十二，能汲水自给。老妪居处山乡僻壤，少与外交通。忙事农艺，暇伺眷属，阴晴不辍。其世界广不过三五里，然，妪乐在其中。


　　《列子》记载，晋国一个叫子华的人，权势倾朝，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贫，贫者富”。他有二个门客：禾生、子伯。一次这二个门客出行，夜宿农夫商丘开家。二人夜话，论说主人之名势可动天下。商丘开窘穷潦倒，听到二人谈话，借了些盘缠就去找子华，冀望改变他的窘困现状。


　　子华的门客皆世族纨绔，见商丘开年老力弱，衣冠不检，都瞧不起他。于是变着法戏侮他。老实的商丘开并不知道这些人是故意愚弄他。门客们将商丘开带到一个高台，说：“从高台上跳下的人能得赏金百两。”商丘开信以为真，抢先跳下。状如飞鸟，翩然而降，毛发无损。看客们以为商丘开从高台跳下无伤只是偶然，并没奇怪。又指着河弯处说，这里有宝珠，泳可得。商丘开听从此言，立即跳入水中，果然捞得一枚宝珠。众人大相惊疑。不久，子华宅中大火。子华说：“能从火中取出绵锦的，不管多少，我都赏赐给他。”商丘开闻言，面无难色，径入火中取出绵锦，而体肤毛发丝毫没有焦烂。众人见商丘开入水不溺，入火不焦，都以为他是得道的神仙，赶紧对以前的怠慢道歉，并求教商丘开道术。商丘开说，我并没有什么高深的道术，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道。我惟一可以告诉你们的，只有自己的一点小体会。我很穷困，听信子华能“使存者亡，亡者存； 富者贫，贫者富”，来投奔他，希望能改变我的生活。之所以能够入水不溺，入火不焦，是因为我心中只存有这一个愿望而无其他杂念。这是心念专一的结果。不过，商丘开说：“我知道了门客是在愚弄欺侮我，防范、恐惧、猜测等众多的杂念就藏于心中，不能专致一念了。现在回想我当时入水捞珠入火取绵，我自己都感到震惊和后怕，能做出那样的壮举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我再不能近水火了。”


　　老妪，商丘开者矣。其素朴简一，不知道却能行道于斯。其道云何？曰：离纷世，息交游，心无远骛，精神抟一，故水火不能侵，身完而生具。故能得天年。较之老妪，我等之世界，栋宇驷乘，高冠华簪，交通四极，奢糜八方，其广大不可极数。然，智巧存于心脑，贪欲妄于腹肠，驱进以隆声名，畋驰以逐荣利。水火相射，心舛神散，故病而殁。是故，我之生乐殆少于老妪矣。


　　秋熙融穆，日暖煦洽，何不移椅廊下，阅素卷，闻清音，去欲存一，世我两忘，适人生之快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