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这一部分照片较多。看到当年曾经一起,但现在已没有联络的同学们的脸,心里又感动又怀念。不过如果万一有哪位看到这篇文章,不同意TA自己出现,您给我留言我马上删照片。】
(三)组织一场和@平的无@声@游@行
为了让德国民众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同时也为遥远的祖国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也许更是让思乡的苦和屈辱的恨能有个地方表达,德国各地的学生开始了一场场抗@议西方媒@体煽@动@反@华情绪、宣传奥林匹克和平精神的游@行。
斯图加特中国学生最多,大家也都想在这个城市能有一场类似的活动。但是大多数人的心态都是“有,我保证参加。牵头,就算了。”我们“枪打出头鸟”的俗语,确实可能给社会@安定提供了理论依据。我那会儿跟斯图加特学生会没任何关系,因为我只是那个城市的实习生,但是随着一次次的讨论和商量,我和几个朋友渐渐成了之后活动的核心牵头人。可能因为有K小姐每天的鞭策,让我能如此义不容辞。
从那时候起,我每天开始在办公室偷偷的策划这场游@行……
德国的法律是允许基本上任何诉求的游@行@示@威的,但是必须到警察局备案,包括时间、地点、人数、内容。如果是场地静@坐,要预约场地;如果是行进中的,还要报告准确路线,到时候会有警察保护游@行@者的安全(合法的游@行是受政府保护的)。所有的传@单、每一条标@语都要备案。很多在德国生活多年的大哥大姐,比我们懂德国法律,帮着打听了很多事。
我们核心成员开始每天固定时间开会讨论具体事宜。
无数次的核心成员商讨
下了班直接来开会~
首先就是游@行的形式。跟德国人辩论过就会知道,他们对自己的认知深信不疑、顽固不化,你的德语不如TA,表达上就吃亏,你要是急了歇斯底里,人家更不拿你当人。既然各大媒体一边倒哇啦哇啦的吵,我们干脆来一个“无声抗@议”,不喊口号,只打标@语,印传@单,而且绝不硬塞给路人。我们也不走动,就排成方阵站在闹市区,用静默的方式表达我们的态度。
别看斯图加特是巴登符腾堡州首府,其实市中心就那么一条步行街,一切活动都在那儿举行。周六比周日人多,因为周日商场不开门。我们希望申请到周六,但是已经被占了,申请了周日就只能期盼天气好,如果下雨,可能就根本没有人会经过,宣传力度也就小了好多。在人家唯一的步行街,一帮亚洲面孔,打着五星@红旗,可能看了就让人反感,所以这也是我们选择“无声”的又一个理由,我们不吵架、不攻击。为了吸引眼球,我们还决定用白布条把嘴都遮上。
接下来就是标@语内容。我们不可能通过一场静默站立就改变人家的想法或者让肆虐的媒体收手,都不可能。而且在西方妖@魔@化中国的时候,我们更要表现的平和与博爱。征集的标@语被大家反复讨论筛选,最后决定的那些都是以“友谊胜过敌对”、“奥运不是政@治游戏”、“支持言@论@自@由,反对煽@动”这类方向为主。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在德国经历过的华人最团结一心的一次。德语好的帮着揣摩德文标@语,英文好的一起推敲英语,留德多年的长者起草传@单,穷学生们凑钱买白布做标@语、买喷漆。有的同学(比如我)赶紧通知爹妈从中国寄多少面国旗多少面奥运旗,为了强调和@平大家又去买德国国旗。刻硬纸板喷标@语绝对是体力活,一般女生都刻不动,所以都是有力气的男生上,经常把手划出伤口。不得不说,我们的标@语喷得一板一眼整齐漂亮,绝对是德国留学的不治之症。
在德国留学很少有富二代,德国毕业难但是不要学费,不符合富二代口味。所以在德国上学的中国学生基本都打工。大家在上学和打工之余紧张有序的准备着事无巨细的一切前期工作,总是干到深夜。
核心壮劳力在宿舍洗衣房门前做标@语
针线活男生也上
学生会主席亲自上阵测试喷涂效果
学生会主席去做游@行最后申请那天回来跟我说,警察局备案需要填一个负责人,包括个人资料和联系方式,到时候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就得找这个负责人。填谁?听到这个,大家都陷入各自的思考……
谁也不知道是否会真的出什么问题,谁也不知道出了问题到底会对自己怎么样。作为一个弱势群体,我们真的要这么“拼”么?我也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而且这里不是我的城市,最关键的是,我马上就得回汉堡延签(学生每年要去市政厅延续自己的长期签证,除了账户必须有足够的生活费以外,还有众多条件影响能否继续给签证……),我也不知道当“游@行负责人”与延签有什么联系。那天,给爹妈打了个很长时间的越洋电话……
“填我吧!”就这样,我成了这场游@行名副其实的“出头鸟”。其实当时最担心的是怕现场有极@端分子的挑衅,然后同学们忍不住上去起冲突,因为平时怒火都已经在嗓子眼儿了。不过我一来我相信同学们的理智,二来我也相信德国毕竟是个健全的法@治国家。
德国政府会明确的给你规定游@行时间,2个小时必须结束。也会规定明确可以站立的地方,多出一米都不行。我们于是去反复看到底有多长多宽,有多少块砖,几块砖算一个人,一共多少人。人数出来后就在校园论坛上开始报名,我记得只有前200多人可以进方阵,报名晚的就只能在旁边的自发方阵。很快名额就满了,还有很多很多在附近小城市上学的同学会在当天坐火车赶到。每个核心组织者负责几个小队长,小队长再去负责他们的队员。
然后德国后遗症继续发作:画出详细场地图后,开始盘算每条标@语的长度要几个人举,每个人冲什么方向,尽量都让男生举的话,哪一块砖是男生,哪一块砖是女生,哪里放国旗,哪里放宣传板。到底安排几人在队伍附近观察捣乱分子,安排多少组负责拍摄的同学,每个同学负责哪块儿等等。连做梦都是这点儿事。
检查每一条横幅的长度和拼写
K小姐那几天一直在奇怪,我到底对着电脑在干什么精密工作,目不转睛,午饭都不去吃。我心里想的是,礼拜天你要是闲得来市中心晃悠,你就知道了……
(四)游@行@那天
天空作美,周日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市中心有很多散步的人。我们的小队长都带着自己的队员有序的到达场地,反复强调着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克制,不冲动。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找到我这个“负责人”来强调纪律,确定所有细节。(法@治@国家就是会保护所有“守@法”的人,哈~)
互相帮忙戴上抗@议的布条
宣传板上是德国各地华人活动的照片
之前谁也无法想象,会有一天,五@星@红@旗招展在首府斯图加特的步行街上。谁也没有见过,一群平时老老实实游走在城市角落的中国学生,此刻都带着同样坚毅的表情,站成方阵在来往的德国人面前勇敢的表达自己的心声。那些看惯了反@华@势@力成天坐满火车站的德国人,没有一个不停下来好奇一番。
队列的旁边,划出一片自发前来声援的区域。越来越多的华人都站进了那一片队伍,还有生活在德国多年的中国人带着自己的孩子前来。
队列一侧有我们放置的视频宣传区,还有供路人领取的传单。很多人都停下来仔细的看。
然后,捣乱的就来了。一个激进分子冲到我们第一排的同学面前,各种脏话,甚至往同学们身上吐口水。然而,同学们没有一个人回骂,甚至连动都不动,直到巡视同学报告了警察,把他带上了警车。
一个裹着某旗的支持某独的人(据说意大利过来的),也来捣个小乱。只不过看上去更像玩儿闹,没一会儿就跟自发方阵的人开始聊天了。(汗……)
周围也有很多毫无政@治@立@场的普通民众,因为他们看惯了各种游@行@抗@议,所以都非常和善的支持我们,甚至还有德国慈祥的奶奶,陪着一起站在自发方阵里。
队列附近也进行着各种各样的辩论
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安排了举标@语同学的轮换,但大多数都被拒绝,表示自己还能坚持。站在第一排的很多女生,平时都文弱不语,这天都从头到尾坚持站下来。我们定时有序给同学们倒水喝,但是还是有女生晕倒。
这位同学就拉着国@旗一角,从头举到尾。
一个多小时,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同学们迎着来来往往的人或者惊诧或者鄙视,或者同情或者麻木的目光,尽力按捺激动地情绪。最后我们在广场集体放四首歌,让大家一起唱,不喊不叫,就把想家和委屈唱在歌里。一开始,站木了的同学们都快不会出声了,于是大个儿跑到队伍前号召大家放声高唱。
最后一首是《歌唱祖国》,“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现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哭,跟高晓松说的一模一样,哭成鬼了已经。
游@行结束后,核心组织者在队列侧面给所有的同学们深深的鞠了一躬,感谢这些之前不曾相识,之后可能也再无交集的同学们。紧绷了好久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清晰地记得我奖励了自己一个仨球的大冰激凌~
(五)脑洞大开的胡编乱造
我们为了能最小限度的引发市民反感表达心声,采取了不叫嚷不走动的形式,安静的让愿意听其他声音的人自己来看。结果,第二天斯图加特报的网站就刊登了游@行的事情,随便拍了几张照片以后,配上了看了都可笑的荒唐解释,一如既往用的是西方特有的讽刺语言。那时的截屏,现在看来觉得逗死了!必须分享一下!
首先是一张我的照片(太寒碜,不发了),配词是“她就是执行者之一,无论说什么,都得立即执行,简直惊讶于中国到底有多强大的势力在斯图加特。”(哥哥,真有那么大势力,我早拆了秋裤松紧带儿做一弹弓子崩你们家玻璃了~)
还有几张最逗的截图,懂德语的亲们,你们自己感受一下~~
配词“跟这些年轻的学生聊了以后我才知道,她是必须站在这儿,否则她就要倒大霉了,直接会被遣送回国 - 真牛逼!”(您也很NB……)
旁边一些自发过来的成年人,一看就是在德国好多年了,估计那天碰见熟人了。但是他们也被报纸记者拍照,配词更脑洞大开“他们认识。学生领@袖在现场见到了他的特@务们”(啊哈哈哈哈,赤裸裸的躺枪啊!)
配词“这些是抗@议@活动的主@谋。被8-10个孩子掩护着。”(主@谋有我啊!求上镜!)
配词“根本不可能再靠近这些特@工了,孩子和少年让人永远无法拍到他们的照片。”(老绕到人屁股后面照也苦了您了。)
(六)到底收获了什么
通过这样的一次活动,我们都知道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是必须做点儿什么就是那时最朴实的想法。
这么多年过去,我总喜欢自嘲的说,我这辈子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组@织@游@行居然是在德国,而且还是抗@议德国媒体,不但人家同意,还有警察保护,你说我是应该骂德国还是应该赞德国?
当年怀着满腔的热忱归来的我们,看到的又是什么呢?是我们写在标@语上的Truth(真@相)?还是深深的无奈?再也不见国@外@媒@体的嘲讽污蔑,又说明了什么呢?说明我们终于安全的生活在了一个局域网里,甚至再也打@不@开google。那边是统一告诉你“地球就是方的地球就是方的地球就是方的”;这边是“我不让你知道地球是圆的你就别想知道,是不是方的跟你也没关系”。基本一个路数。
不再深说。
其实很多经历之后,最大的收获就是高晓松在他脱口秀里一直讲的——独立思考。无论大事小事,政@治还是生活。
我唯一欣慰的是,至今想起当时的事,我都不觉得后悔。喜怒哀乐过后,对于留学生活,还是那么的怀念。我曾经想我何时再飞去德国,可能一听到地铁报站就又哭成鬼了,比如现在,停下几秒,想想我的小破床、我的脏书包,想想方头方脑的德国人和他们难吃的食物,基本就已经在变鬼的路上了。那时一起吃过苦的同学们,愿你们一切都好,真心的!
(让我老眼昏花的写了这么多!都是 晓松·高 害的!唉!赶紧发了这个我好接着看他的下一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