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语教学

飞鱼浅笑

办公室的气氛多半是沉默的。无话可谈。

现在经济不景气，谈股票窝火，谈老公来气，谈生意太累，谈着谈着就谈起了孩子，这个话题最轻松。

我是尽量避免谈论孩子的。

如果谈，都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赶紧转话题。

谈多了别人说就你家孩子好啊，别人听了不是妒忌就是没劲。我的眼睛里没有孩子半点缺点，说起孩子我两眼放光，眉飞凤舞。有篇文章说办公室里要讨论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才不和社会脱节，与同事关系融洽。我告诫自己别老跟祥林嫂似的，叨唠孩子。别人听顶多三句，这忍耐的极限也就到了,再继续说就讨人嫌了。你说你的孩子会搭积木了，昨儿还不会呢。别人鼻子里还哼哼呢，我女儿都会做FLASH了。我儿子奥数都考全班第一了。谁都觉得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对别人的孩子多半了无兴趣。听听就算了，权当礼貌。

前两天，遭遇了一次家庭聚会。

是个饭局，开始的时候气氛还很好，插科打诨，搞笑弄怪，后来，局势就扭转了。

对方是一家三口，小女儿10岁了。举止大方，内敛安静。

我喜欢和孩子聊天，问孩子：“今天星期天呢，刚才我们去玩，你到哪儿去啦？”

孩子爸插话：“学钢琴去了。”

多半孩子学钢琴都要一级一级往上考，考高了，爸爸妈妈可是很挣脸的。

我很知趣地问,很羡慕地样子。“都几级啦？”

爸又说了：“八级了。”“这回是十拿九稳的”

我说：“哦，最高十级，你们都快考到顶极了呀，啧啧！”

这时，孩子妈才开口了，慢条斯理地：“哎，这种业余级别，就算是考到顶级也没用。这段时间换了个从俄罗斯留学回来的老师，学了以后她爸才领悟了什么叫真正的音乐。以前她弹的那些，都是噪音。他爸老说孩子啊,你能不能弹点优雅的呀！这钢琴老师可是全市最贵的，１２０块！才４０分钟那。

这时，孩子插话了：“还有１５０的。”

“哎，”孩子妈接着说：“这个教育就是钱砸出来的。看你肯不肯投资，砸下去再说，有没有出息就看孩子的造化了。”

我们且称这个爸爸叫大鼻子叔叔，他长得不高，鼻子大且有肉，成龙和刘德华那种类型的，按相面的来看，财源旺盛，下半辈子肯定丰衣足食。妈妈娇小可人，穿着一袭浅黄细棉布蕾丝花边的连衣短裙，外罩一件芥末黄色的泡泡袖小洋装，拎了个ＬＶ的桶包，我向孩子介绍的时候，喊她香蕉阿姨。

菜终于上了，我问小女孩：“什么时候有空和弟弟出来玩儿啊？”

“等暑假吧。”孩子想了许久，腼腆地说，我算了一下，这新年还得过两月呢，恩，那是２００９年夏天的事情了。

这时，爸爸兴致勃勃地把眼光投向了我。

“我特别想请教一个问题，他强调了下说话的语调，”您在孩子的语言教育方面有什么心得？我听说你们家实施的是双语教学。”他用了“教学”两字。我觉得受宠若惊，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教啊。”“我们就是说普通话，其他的一些杂七杂八的广东话，上海话都是他自己听童谣学了些，我觉得学好一门母语很重要，也是很不容易的。”


他非常吃惊：“可是我听到您孩子和我们道别的时候用了三种语言！”

“哈哈哈，我笑了。不就是说了good得白！杀哟那拉！和SEE U 雷特吗？”这就是三语教学？

“我看你们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学英语太可惜了。”

我沉默不语，和在办公室一样。我一直认为:“One parent,One language”语言就是为了沟通，没有第二语言环境，我实在没有想过要系统地非常有目的地给孩子教授过英语。倒是天天要问好要打招呼的普通话我认认真真地教他。


“我看这孩子就该背书！”背三字经，背唐诗，背古文，背新概念英语！“先背了再说。”“这记忆力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我女儿以前背一篇英文课文要好几个小时，现在半小时就滚瓜烂熟了。”这就是逼出来的，甭管啥意思，给我背了再说。以后自然就明白了。你说这古代的人懂什么高科技电脑奥数啊，不就是天天背书写文章，照样一统天下。你看那ＸＸ的孩子，就是平时英文背的多，这回香港大学招生面试，全英文上阵，他刚好抽中一个题目叫：中西医对比之我见。就把平时背的那些个针灸的理论抖了出来，倒背如流，还有很多医学方面的单词，主考老师都听不懂呢。结果把主考官听得一塄一塄的，当场就宣布录取了，大家列队和他握手，说欢迎到港大来，这择港大的历史上可是没有先例的。。。。“

我说：”那孩子去港大念了吗？“没有，他上北大去了。进了光华学院。”顶级学府了。毕业以后同学校友们都是他登峰造极的人脉，这孩子真会想的。这就是我们要培养的参照物。好了，先别说高考了，就当下，书你给我好好背，别管懂不懂，别问那么多，给我背！“


这时，小女孩在静静地听，手里一直在撮弄着两张一角的纸币，笑容慢慢地收住了，努了努嘴巴。眼睛定向一角，露出一丝无趣的神情。

而他的父母还在不停地讲，意犹未尽，气氛激烈得犹如奥运比赛前的动员大会。

孩子吃完了饭，提醒妈妈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临别的时候，我看着孩子的眼睛：乖，什么时候不用游泳，不用学英语，不用弹钢琴，不用打羽毛球，不用做作业，就给阿姨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