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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土地的菩萨------安金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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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30 12: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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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土地的菩萨------安金磊

他坚持不用农药化肥。他在田里养杂草和麻雀。他对这片土地爱得很深很沉。

安金磊有些瘦弱,长得很斯文,戴一副近视眼镜,说话轻言细语,言语文气,富有哲理,觉得他不像农民,倒像一名老师。与他握手,农民的本色就像电一样传递过来。他手掌宽大、粗糙,掌内尽是老茧,稍一用劲,就捏得人痛。也许是长年在田间劳作养成的习惯,他随身带着一张毛巾,有时搭在肩上,有时搭在手臂上,出汗了,抓起毛巾就往脸上一抹。

记者与安金磊一同前往郫县安德镇安龙村——以保护城市河流为出发点的安龙村生态农业试验项目,已经启动一年时间,几户试验村民在弃用农药化肥的生产过程中,遭遇到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走到村口,看见潺潺的溪流,看见一片生机勃勃葱茏的绿,看见有鸟鸣叫着从田间飞过,他就有些激动了:“太美了!土地滋养我们,如果用化肥农药去伤害她,这不是跟拿刀割母亲身上的肉一样吗?但愿安龙村的生态农业项目能唤醒更多人,保护我们的土地,保护我们的环境。”

杂草和虫子,一样有生存的权利 。

安金磊按自己的方式设计田园画卷:树上有鸟啁啾,蜘蛛在树间结网,听蛐蛐在草虫间鸣叫,“多美呀!” 32岁的村民王成站在自家的蔬菜地边,地里种了一垄垄莴笋,还没完全熟,可叶子上有很多虫眼,莴笋的根也在烂掉。没有施农药和化肥,王成原本希望这些生态蔬菜能够卖点好价钱,但目前看来能保本就不错了。

安金磊来了,他和王成站在地边,先是看着肥沃的黑土,然后蹲下用手捏捏,“这里雨水多,地应该垄得更高些,可以排水,根就不会坏掉。”地里没有杂草,安金磊认为不正常,“适当留一些杂草,可以帮助吸水分,虫也不会这么多,庄稼可以长得更壮些。”对王成来说,在地里留杂草是第一次听说,但安金磊的有机农业最初就是从保护草和虫子开始的。

安金磊的家在农村,因为父母做小生意,他从小就没有种过地,农校毕业后分配到国营农场当农技员,开始也用农药和化肥,但他对农药很反感,“闻不惯,太刺鼻。”他读过许多很乡土的书,小说、散文、诗歌,这些作品在他的头脑中形成一幅幅美丽的乡村画卷,但这些理想中的画卷却被农药和化肥破坏掉。“农药让虫子、杂草和鸟都死去或者飞走,化肥里的有害物质让蚯蚓等生物无法存活下来,土地上生机勃勃的景象已经随着所谓的现代农业离我们远去。大自然赋予了它们生命,他们有权像人一样生存。”

农场交了几亩苹果园让安金磊自己管理,这让他有机会按照自己的田园构想来设计梦想画卷。他不再使用农药和化肥而改用农家肥,同时让苹果树下的野草疯长。在第一年,果树上长了虫子,各种鸟儿回到了苹果园,它们有虫子当食物。他也不去锄草,待秋后,他将这些野草直接翻埋在地下,草成了肥料。那一年,他的苹果个头虽小了点,但颜色光鲜,有一种自然的纯甜。“每当我看到鸟在树上啁啾,蜘蛛在树间结网,听蛐蛐在草虫间鸣叫,那种感觉特舒服,多美呀!这时我猛然觉得,我、我们更多的农民,欠大地太多了!”

安金磊从农场辞职回到老家,承包了40多亩别人不要的荒地,按照自己的理想去“创作”乡村画卷。而在安金磊看来,安龙村本身就是一幅非常美丽的乡村画卷,“如果更多人加入进来,弃用农药化肥,这幅美丽的画卷就会持续下去,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生态环境因此会得到更好的保护。”

自然的属性,就是万物可以生长。

他保持了土地的原生态,鸟和虫子都多了,庄稼反而更壮,一老太太说:“能不能把你家的麻雀派到我家地里值几天班?我担心棉花收不成了!”

王成是安龙村的村民中对生态农业抱有执著信念的人,去年成都市河流研究会在该村做生态农业的动员,得知城市河流60%的污染来自于上游农村的面源污染,他主动报名成为有机农业试验户。他家有两亩水稻田,今年就拿出了1.4亩种生态粮。如今稻子黄了,要收割了,可他没有要收获的喜悦。他将安金磊带到田边,捋着稻穗说:“遭病虫害了,好多秕壳,估计要减产将近一半呢!”安金磊仔细观察了这些病虫害,觉得处理起来应该很简单:若之前用点EM菌,病害就可以避免;若当初王成少用点农家肥,稻子不会营养过剩,也不会有那么多虫。他说,大自然是个生物链,本身具有调节功能,“我们善待土地,只要把握住火候,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

安金磊继续讲他的故事,讲他搞生态农业的实践,这些故事让王成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安金磊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种地,村民们为了追求高产,投入的农药和化肥量越来越大,可他完全拒绝这些东西。在他的意识里,大地供养着万物生灵,不管是野草还是虫子,都有在大地上生存的权利。他在土地上种了棉花,为了保证棉花有足够的养分,也会拔掉一些草,但绝对不会铲除干净,“这些草会帮助庄稼,让庄稼地有足够的水分。”正因为看到大地具有包容性,什么东西都可以长,他在棉花地里种了多种植物,花生、玉米、绿豆、红薯、芝麻,10多种。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这些植物却对庄稼起到了保护作用:蛾子喜欢玉米,不去侵犯棉花了;蚜虫难闻芝麻味,远远地躲开了;植物有虫了,鸟就会来了,侵犯庄稼的虫也给鸟提供了食物。因而他的庄稼长势很好,除了第一年没有把握好杂草的数量导致歉收外,以后每年都有很高的产量,不比其他使用化肥农药的差。

长时间与土地接触,使安金磊更加了解土地,“土地是有语言的,我们需要融入进去才能读懂她!”他读懂了土地,发现人们不停地让土地出产粮食,土地已经很累了,“像人一样,他们需要休息,只有休息才能让他们长久地供给。”于是他让土地轮番休息,今年这片,明年那片,什么都不种,就让它荒草丛生。实践证明是对的,经过修正的土地耕作层更深,庄稼愈发长得好。

安金磊的做法确实让人们感到匪夷所思,他居然种稻子养鸟。他告诉记者,鸟的飞离让大地一片死寂,没有生机,庄稼因此而更容易遭到虫子的袭击。他专门种了4亩地的稻子,熟了也不收割,麻雀成群飞来,这里成了它们享受美餐的天堂。因为“养”了麻雀,他土地上的庄稼从来不会遭到虫害。有一年,村子里的棉花大面积遭遇虫害,仅安金磊的土地幸免。一位老太从他的田间经过,发现成群的麻雀在嬉戏,田里的棉花生机盎然,简直是个奇迹。老太太找到他,说:“小安啊,能不能把你家的麻雀派到我家地里值几天班?我担心棉花收不成了!”

善待土地,大地回报他诗意田园。 他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善待土地其实就是在善待我们自己。 安金磊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认为自己在故意从事生态的事业,他对记者说:“我们欠土地太多,当我突然醒悟后,只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还土地于自然的本色。我们不能再为了产量而不停地压榨土地了,这样压榨的结果就是:土地越来越板结,耕作层越来越浅,农药化肥经过土地渗透到江河流域污染环境,农药化肥的有害物残留在粮食里,给人的健康造成越来越大的威胁。一切生物因为农药化肥的毒而离开了土地,没有万物生灵,我们会很孤独。”

为了达到自己渴望的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安金磊进入了近乎原始的生活:他家里用的东西全是产自自然的,洗碗用丝瓜瓤,洗头用碱面,沏茶用薄荷叶,玉米、芝麻、棉花的秸秆用来堆肥……他弃用了一切能伤害土地的工业化工产品,“我们对土地应该抱以感恩的心,大地给予我们的太多,我们不应该伤害土地。”

7年与土地的亲密接触,让安金磊得到了所追求的诗意田园。他和妻子每天早晨5点钟就准时起床,当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的时候,他便走出家门,到离家450米的田园里和植物、和土地呆上一阵子,赤脚站在湿漉漉的地里,他感受着庄稼生长的愉悦,甚至听到它们拔节的声音。他时时将人与自然的关系讲给儿子听。幼小的儿子热爱土地,他喜欢音乐、喜欢画画,“他经常到田里画画,用树枝在地上描绘自然;他听的音乐不是现在的流行音乐,他喜欢来自自然的声音,大自然的动物、虫子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是协奏曲,经常让我儿子如痴如醉。”

安金磊成了名人,去年入围“2006最具行动能力三农人物”,到他家参观学习的人越来越多,自然的力量感染了这些人。“去年有一个从北京来的大学教授,是教IT的,他在我家住了几个月,跟我一块儿下地干活。回到北京后,他辞职了,到安徽去租了几亩地,当农民去了。他对我说,他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善待土地、善待环境,实际上就是在善待我们自己。”

在安龙村,有农民在太阳下喷洒除草剂,保证土地出产更多的粮食。他把扔弃的农药口袋捡起来带走,并告诉那个农民:“这么肥沃的土地,她能让我们有足够的粮食吃,让我们有衣穿,最好不要这样对待她。这些农药我们人闻起来都难受,土地也一样难受。”打药的农妇冲他笑笑,继续喷药。但让安金磊感到欣慰的是,安龙村已经有许多农户意识到生态农业的重要性。他对记者说,就目前来看,这些农户的田还有些散,没有集中在一块儿,因而效果会差些。“好在成都的市民对这里的生态农业很支持,有许多市民成了这个项目对接的消费者,成都搞生态农业的希望比全国任何地方都高。”

他说他的40多亩土地上目前有18种鸟类在那里吃食、做窝,最多的时候有2000多只燕子,这些鸟除了这里哪里也不去,因为其他地方有农药。他说他的土地里有大量的蚯蚓,在其他农民忙着翻地播种的时候,他却享受着免耕,因为蚯蚓已经帮他把土地给松了。他说他的土地上有很多种昆虫,他经常于晚上带着儿子坐到田间,听这些昆虫的鸣叫,在这种天籁之声中沐浴心灵。他说他将土地上生长的一切都看作是现实的存在而不是对立,因而所有的生物都会帮他的忙,让他的劳动成为一种享受。

他与大地的和谐共生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人前往他那个偏僻的乡村,就在来成都之前的8月26日,那天晚上有月亮,他和来自北京的人来到田间,他们认真地给青蛙、蛐蛐以及更多的虫子的鸣叫录音,北京来的客人要将录音制成小夜曲,让许许多多的人都能听到自然的音乐。

从安金磊的言谈举止中,我看不到一丝作为农民对劳动的埋怨与忧伤,尽管辛苦的劳作让他的额头过早地出现了皱纹,但他告诉我他能与自然和谐相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幸福的安金磊享受着大地诗意的赠予,因此对土地给予的东西异常珍惜。

在文殊坊一家素食餐厅吃饭,有饼渣洒落在玻璃转盘上,他用手轻轻地将这些饼渣扫进碗里,然后吃掉。有饭粒落在桌上,他用手指将饭粒粘起来,送进嘴里。当大家停止吃饭的时候,他将所有盘子中的剩菜和汤水倒进自己的碗里,一滴不剩地吃完。所有的过程所有的动作,看起来都是那么从容和自然,如果不是亲近大地的人,如果他对土地没有一种情结,在食物富有的时代,相信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安金磊多次到各地的大学讲课,他在学术上称不上专家,可他在众人的心中早已树立了一根生态的标杆,标杆的高度足以让人敬仰。在安龙村,安金磊虽然只呆了两天,但这两天时间却让那里的生态农业试验户具有了更加稳固的信念。高胜鉴大爷已经68岁,今年他的土地全部用作生态试验,他说他的子女都认可了生态农业,不仅要将这个事业继承下去,还要在自己家里修建一个传统农耕文化博物馆,将古老的和现代的农耕用具收藏在博物馆中。

安金磊说他在成都找到了他的知音,在生态农业上,成都让他觉得更加充实。他对我说,从高空往下看,成都的乡村景色宛若童话。在生态农业的支撑下,他说:“成都的景色将永远保持童话色彩!这就是人与大地和谐相处下,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安金磊说,他追求的是一种简单的生活,“能吃饱,有衣穿就满足了。”他说他也是这样教育孩子,不要去追求更多,从土地上得到的越多,大地受到的伤害越多。但这次到成都,他带来了12岁的孩子,把他送到成都一所私立学校读书,这是常人眼中的“贵族学校”,学费昂贵,相对于他的“简单生活”,这是“复杂”的。中国有那么多农民,他们的孩子也希望接受良好的教育,因而希望从土地中获得更多。

为何送孩子上贵族学校?

我的种植方式决定了我不会高产,因而不会赚很多钱。估计很多人都会问:一个赚不到钱的人怎会让孩子上贵族学校?可我的本意并不是什么贵族学校。我在搞有机农业过程中认识了这所学校的负责人,他们倡导的教育是回归自然,因而他们与安龙村结成对子,不论那里的生态蔬菜有多么难看,都收下,我走过很多地方,觉得成都的教育离自然最近,至少亲近自然的意识比别的地方高。我的孩子原来在镇上的小学读书,他们的教育也是违背自然的,抹杀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我不希望孩子接受这样的教育,因而我把孩子送来了。尽管免掉部分学费,但我支撑不了多久,我的孩子热爱自然,他也希望和土地生活在一起,他告诉我他将来不会从事化工或者与核有关的事业,他希望回到田园。我觉得,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会有助于人理解自然与人的关系,我希望孩子更能明白这些,做一个热爱土地、热爱自然的人。

有机农业产量低,人们吃什么?

中国有13亿人口,很多人认为大量使用农业化肥让粮食增产,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实际上错了。如果看一下我的种植就可以知道,我们的土地是完全可以让我们吃饱的,不仅吃饱,而且还有多余的供给城市。催产是为更多人吃上饭?这只是个借口!所谓的现代农业只是解决了人们如何偷懒的问题,把化肥一撒,不用辛苦地去堆肥、不用一车一车地将这些很脏很臭的肥料往土地上拉;地里有虫了,农药一喷就死光光,剩余的时间可以去玩了。这是不对的,这样下去,受到伤害的土地越来越不出产东西了,越来越贫瘠了。

城市人支持生态农业,如何做?

所有人都与土地息息相关,支持生态农业,对成都来说,就是让更多的社区与安龙村结成对子,让他们的蔬菜粮食生产出来后有消费者,可以刺激更多的农民加入到生态农业种植中来。现在的城里人,在吃食上有许多反自然的习惯。他们吃蔬菜要吃最嫩的,或者吃反季的,这些都是违背自然的,蔬菜没有长熟,虽然好吃,可对身体来说能量不足,如果对中医稍有研究就知道,能量不足的食物对身体是不好的,它让我们的身体越来越不健康。城里人亚健康者越来越多,除了工作压力大外,还与能量不足的食物有关。所以,我们希望尽量让蔬菜长熟,一方面让农民的产量得到保证,一方面保护自己的健康。

回归传统农业,是不是倒退?

土地依靠化肥农药出产更多的蔬菜粮食,让生养我们的大地日益不堪重负,难道这就是我们所谓的进步?追求产量导致的农村面源污染让环境承受巨大的压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进步?我们从土地上获得食品,这是大地对我们的最大馈赠,我们不报感恩之心,反而采用掠夺的方式去压榨她、伤害她,这才是社会的倒退。我们寻求更多的产出,农业科学家培育出的良种可以帮我们得到,但这种获得不一定要我们以伤害土地、伤害环境的目的来达到。现代农业被很多人误解为大量投入农药化肥,这不能说是进步,只能说明我们太偷懒、太贪婪。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试着反思。

安龙村试点:用生态农业控制农村面源污染

“成都是离自然最近的”、“从高空往下看,成都的乡村景色宛若童话”,安金磊如此评价成都的乡村。而成都开展农业可持续发展的安龙村试验,目的就是要控制城市河流上游农村造成的面源污染,让“童话乡村”保持下去。 农药化肥的大量使用已经让土地产生了依赖性,土质结构被改变,土地不断板结,使土地变得贫瘠,收成必须靠化肥农药才能刺激出来。另外一方面,化肥农药的不断渗入使我们的母亲河越来越不堪重负。要给河流“戒毒”,必须发展生态农业,实施循环经济,这样才能做到科学发展。在安龙村试验户中,朱炬光的观点已经深入人心。  

一个“犟种”的7年

  一旦受惊飞起,“扑棱棱”的翅膀声连成密密一片。安金磊一边收获旁边的棉花地,一边和妻子说笑:“全县的麻雀在开会呢。”

  为了“养”麻雀而种谷子?周围的农民们没人会这么干,但他们早就习惯了安金磊的“另类”——7年前,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包下村子边缘常年无人问津的一块土地,开始了自己的有机农业试验。
       比起7年前,比起周围的田野,安金磊的四十亩农地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棉花的神话

  安家的棉花对乡亲们来说,几乎就是一个神话。

  在河北省枣强县马屯镇东紫龙村,大部分人家遵循着同样的生存模式——青年人进城打工,但除了供养自己在城市里的生活,很少有更多余钱拿回村里;父母带着孙子们在家耕作,小麦是全年的口粮,而主要的经济作物棉花,就是老人看病、孩子上学、一家老小买日用品的来源。

  2006年入秋,马屯镇几乎所有的棉农都皱着眉头。收获季节开始了,但连续两个月的伏旱让棉株干渴不已,严重的已经成片死亡。

  黄昏时分,安金磊经过金顺(化名)的棉田。金顺正在向经过的乡亲打听棉花的行情:“咋样啊?有消息没?”

  “有说是两块七八的。没人来收咱也不知道啊!”

  棉花的行情,是整个收获季节最重要的话题。

  金顺望着自家的棉田——棉株只有半人高,在干旱中挣扎了两个多月后,不断显出枯萎的红褐色。而在安金磊的棉田里,一片油绿的棉株,直长到人的胸膛那么高,不但看不到一棵病株,还开着大朵的花儿,不断生出新的棉朵。

  马屯镇的人们已经习惯了——2004年的大面积枯黄萎病中,这片棉田也是如此。那一年绝收的棉农不在少数,病株占到三四成已经幸运。可安家的棉花保持着最适宜的含水量(9%潮度),亩产达到400斤,每天都有十几个人来看新鲜。

  2006年已经没人来看热闹了, 金顺对安金磊匆匆点点头,便忙着继续打听棉花行情去了——他2005年就已经放弃了向安金磊取经的想法。

  2005年,金顺和其他乡亲们一起,得到了安金磊分赠的自育棉种。他喜滋滋地种下去,长势却跟往年差不多。

  再问,他就觉得安金磊的做法“不靠谱”了。

  在金顺眼里,一个好农民是不应该让土地闲着的, “岂不耽误了收成?一家人就靠这几亩地,能多种就多种几茬。”可每年,安家的土地都轮流休耕至少三个月。休耕期间,他专门让土壤长草,涵养地力。安金磊说,“土地跟人一样,不能总干活不休息啊。”

  金顺家每年都用买来的种子,“那是专家研究出来的,能抗病虫害,收得还多”,但安金磊宁愿相信土生土长的、“经风雨多年”的种子:“本地的种子就像土生土长的人,肯定最适应这地方。”

  金顺在收获期来临之前打杀虫剂,每亩成本几十元,但安金磊从来不打。他的棉田边上,玉米和芝麻像卫兵一样排成直线。“蛾子更喜欢玉米,有了玉米就不往棉花上去了;蚜虫不喜欢芝麻的味道,会远远地躲开,棉花也就沾光了。”原来是一个诱引、一个驱避。

  金顺觉得,自从有了农药,“蚯蚓那东西就不打紧了,有没有也不耽误多打庄稼”。但蚯蚓是安金磊最看重的朋友之一,蚯蚓能松土啊,他趴在地上细看土壤,脸几乎要挨到地面。

  于是,金顺和更多的乡亲们,继续他们十余年来的种植方式。买杂交种子、转基因种子,加化肥加农药加除草剂,再加大型机械化,用安金磊理解的话说:“农民受到压榨,只好再去压榨土地”。

  2006年,金顺家用于棉田的杀虫剂和除草剂成本,比起三年前高了10%左右,但伏旱后依然大面积减产,而安金磊的棉田稳产了8000斤,能给他带来近4万元收入——同村里即便是两个儿子出去打工的人家,也不过是这个数字的一半左右。他的棉花,在绒长、抗拉的性能方面是明显优于其它棉花的。今年,他的棉花已经被一家纺织厂商全部订走,准备做成内衣出售,收购价是每斤4.5元。而市价是每斤“两块七八的样子”。

  在东紫龙村,平均每家操持着十余亩土地,春天撒种秋天收获,中间打几次药,其余时间就可以就近打零工了。在工地包点活儿、做装修、跑运输,甚至搬运、烧砖,46岁的张国富说:“田里的活不耽误,额外还有一两百块钱的收入,干吗不挣?”

  安金磊的力气,全部花在土地上。
       天刚亮,5点钟,安金磊夫妇起床。6点之前,安金磊一定会赶到几里外的田里,去听虫子的叫声。早晨昆虫活跃,他一听就知道土层里的生物是否丰富。“一定要有虫剌蛄(一种昆虫),它们是帮你间苗的,可以保证七八成的出苗率。”而其他农户的田里,早已听不到任何虫子的鸣叫。同样赶早下田,只是为了更多地趁着天光干活。

  40亩土地,只有夫妻两个人,春天一人一把锹,撒粪肥,一个从南头撒起,一个从北头撒起;秋天腰间绑个纤维袋,摘棉花,一个从南头摘起,一个从北头摘起。偶尔擦身而过,说上一半句话。更多的时候,头也顾不上抬。晚上,人们吃过饭、开始看电视的时候,实在是黑得什么看不清了,夫妻俩才走在回家的路上。安家的晚饭,经常在八九点钟。

  他们的小院在一条土巷子深处。三间砖房大屋,一个月洞门,和一棵大枣树笼罩下的后院。房子是十年前盖的,在村里属于中上水平。

  表面上,安家和别的农家院并没什么不同。住上一天,就知差别——

  洗碗用丝瓜瓤,烧水用玉米棒,洗头用碱面,每天进门,顺手从藤蔓上摘下新鲜薄荷叶,放进新沏的茶壶;饭后的碗筷用玉米面粉擦一遍,油污便干干净净,清水一冲即可。用后的玉米面粉拌上瓜果菜皮,就成了狗的美餐。玉米、芝麻、棉花等的秸秆全部留下,成为来年的堆肥原料。

  安金磊床下住着一只蟋蟀,每晚“唱歌”。房顶上的容器专门用于接雨水喂鸟。女主人在厨房忙碌的时候,灯绳上趴着一只蝉。

  安金磊进门洗手,脸盆从来是斜着放的——他只舀一瓢水。

  存款在一天天增多,但他搞不清楚有多少,这数字对他也没有什么意义。除了电话费和孩子上学的费用,这个家庭很少有生活消费。“钱在大自然里完全用不上嘛!”他的屋子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老式单人沙发,木头方桌,木板床。有电视,但十几天都不开一次。二十年前的金星电视机,只能手动切换8个频道。一般的农舍里常挂着电信或移动公司赠送的年画,安金磊家的墙上是两幅字:“持身同铁汉,慎语学金人。”

  着急起来,安金磊在人前会打嗑巴。但面对土地时,总能听到他在喃喃自语。

  收芝麻时念叨的是:“(芝麻)这东西真有意思——”

  蟋蟀声起,又听到他的喃喃自语:“这多好,不用电就能听到音乐。”

  “傻蛋出来了”

  “磊子?那可是个犟种。”同村的张大爷这样评价安金磊。

  十五年前,安金磊走出农校,在国营农场当技术员,开始种植西瓜。初次打开除草剂瓶子的感受,在多年后依然记忆犹新:“太难闻,开了一瓶,就再也受不了了。”

  他凭本能觉得:这样的东西用下去,“土地肯定很难受,植物肯定很难受。人们常常把大地比作母亲,往土壤里施除草剂,不就好比往母亲身上投毒吗?”

  接着,一个买瓜者的话吓了他一跳:“孩子中考,买了几个西瓜吃,就高烧不退趴下了。到医院一查——呋喃丹中毒。”(呋喃丹:最常见的农药之一,用于杀虫。)

  安金磊开始偷偷改用鸡粪、叶面肥和营养液。

  1997年农场改制解体,他回到村里。村子边缘的40亩,因为路远地薄,近乎废弃,往年一般都包不出去。那一年竞标,有人出十几元(每亩土地的承包款),有人出6元,还有出2元的。安金磊开口出了50元。

  当时就有人说:“傻蛋出来了。”

  当同村人按照习惯、撒种前开着拖拉机施化肥时,他用的肥料袋子上却写着“有机肥”。 从买有机肥开始,他一小步一小步地试起来。

  两三年过后,他开始自己堆粪肥了,拉着板车,到别的村去收羊粪、鸡粪。

  但那个时候,他的棉花不比别人家的强到哪里去。

  不爱说话的安金磊,几乎天天读书入夜——《中国棉花景气报告》、《中国生态农业》、《濒临失衡的地球》、《自然不可改良》……,还有老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同一。”这些书让他想到:“到底农业的功能在哪儿?她不仅是一个生产的功能,更有生态的功能。”

  2002年前后,安金磊开始求助于专家。他坐火车到北京,找到农业大学,教授们说我们现在只有有机农业的理论,实践还很少,临别送给他一本书;又找到农科院,还是送给他一本书,推荐去找国内的有机农业认证中心,结果又是给了一本书。“谁都说这是好事”,但紧接着好几个人都诚心诚意地说:“这不是你个人能搞的事,太累不说,也搞不成,没有效益。”

  从北京回来,他依然沉默。他的棉花,每年都比别人家产量低,但他知道:这片薄田的土壤在一天天健康起来。“脚踩上去你能感觉出是有弹性的,虫剌蛄、蚯蚓都回来了,地里生出小草了!”

  在国际有机农业的通行标准中,化学耕种的土壤至少要经过3-5年无毒无害的恢复期。六七年平静地过去了,2004年,罕见的灾年让安金磊的棉田成了明星,他将村边的薄田涵养成了一块宝地。那一年,中国农业科学院棉花研究所栽培研究室主任毛树春亲自驱车而来,在他的田地里“咔嚓咔嚓”地拍着照片。

  那一年他很忙,把自己育出的棉种分赠村里的乡亲们。安静的小院有人上门来攀谈,话里话外的,只是想得到一些种子。

  如前文所述,人们种下种子,却很难做到一整套的自然农法、精耕细作。于是,安金磊依然是个独行者。

“全县麻雀大会”

  高高的玉米秆后面,只看到一条黑影,尖啸声划过小米地——人声惊动了一只鹰燕,它从谷子地边缘腾起来,沿着玉米秆一线飞走了。

  鹰燕飞起的地方,安金磊咧着嘴在笑——鹰燕是鹰的一种,专爱吃麻雀。它来了,证明这里麻雀多,而麻雀多,是足以让他喜上眉梢的事情。

  不久前的一个场景让安金磊不忍回忆:“我在拉羊粪的路上看到两亩谷子,田里面纵横交错地拉着很多网,用竹竿撑着,显然是防止麻雀等鸟类来吃谷子的。让人痛心的是:上面沾着很多麻雀和燕子,燕子是不吃草的,它们吃谷地里的蛾子。它们都已经死去了,经过了很多挣扎,最后绝望地累死,在上面吊着,翅膀被卡着,实在是惨不忍睹……”

  三年前的另一个场景,留给夫妇俩的记忆同样新鲜如昨:

  安家田里的积水渗到田边的车轮印里,形成一个浅浅的水洼,几千只燕子围在边上抢着喝水!它们挤挤挨挨,喝饱了的还不肯离开,有的蘸着水梳洗羽毛,有的跳闹嬉戏。这水,并无其他特殊之处——除了无毒。鸟儿们的欢乐,是因为它们终于喝到了不含化肥溶解物的水。

  从2006年开始,安金磊为鸟儿们播下了谷子。鸟儿们不但是安家的客人,更是棉田里椿象、蚜虫们的天敌。它们帮了安金磊,使得这片从不施用杀虫剂的棉田,基本不闹虫灾。

  每天早晨,四亩谷子地的上空,成百上千的麻雀、燕子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远远看去,刚刚展露金黄色的谷子地,会因大批鸟儿的停驻变成灰褐色。一旦受惊飞起,“扑棱棱”的翅膀声连成密密一片。安金磊一边收获旁边的棉花地,一边和妻子说笑:“全县的麻雀在开会呢。”

  而一个月前,四亩谷子地里开的,还只是“全镇的麻雀大会”。

  2004年,这个从未离开田地的农民,成为着力推广有机农业的香港公益机构——社区伙伴——的座上宾,之后,他受邀出访泰国,还在云南、四川登上了“农民生计与可持续发展”论坛的讲台。2006年12月,在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农村报和中山大学公民社会中心联合主办的“2006最具行动能力三农人物”评选中,安金磊成为32名入围者之一。
发表于 2011-7-30 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视频,非常感动。
发表于 2011-8-27 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现在的安先生和他爱护的土地怎样了?
发表于 2011-8-27 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现在的安先生和他爱护的土地怎样了?
发表于 2014-4-22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几年没有安金磊菩萨的消息了,谁能知道近况?
发表于 2014-4-24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有种想掉泪的感觉,为安先生,为了我们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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