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今昔谈

骨仙堂

最近，拆迁成了个灾难性的事件，除了停水停电还孤军奋战的钉子户之外，又出现了许多次以自焚抗击的惨烈事件。大家在愤怒和同情之余，几乎都忘记了，拆迁这件事，最初是很受欢迎的。

    我出生在北京学院路的大院里，家家都住在清一色的单位楼房里，我们大院周边还是一个个大院，居住模式都一个样。长大点之后，去城里的同学家玩，才知道有人家是住在平房里的，既没有厕所，也没有厨房，汽车轰隆隆从门口开过，房子被震得松垮垮的直晃。还有朋友住在城里的四合院，大杂院数不清有多少人家，加盖的小房让院子早没了本来面目，七曲八弯的，绕得头晕眼花才进到同学家里。出去的路是找也找不到了。

    再后来我嫁到了天津，婆家也住在闹市区的平房，结婚之后，我们的住房问题遭遇了挑战，无论北京天津，平房楼房，都没有我俩的安身之地，结果我们只好远走他乡，奔了深圳。

    随着改革开放的轰轰烈烈展开，等我们再回到内地出差探亲的时候，拆迁这两个字开始出现了，无论同学还是亲戚，说起“拆迁”两字都是喜洋洋的，充满了期盼，真的轮到自己住的房子拆迁的时候，都跟中奖了一样高兴。我婆家的平房很快拆掉了，在原地盖起了楼房，婆家的居住条件有了特别大的改善。

    北京城里的同学家，也纷纷拆迁，住到了新房子里，那个时候，每一家都很为拆迁高兴，有一位同学家，也是凑巧，她家前面，后面，左面，右面的平房都拆了，就剩下他们这一小排平房没拆，当时很为他们觉得遗憾，他们自己也觉得没能拆迁是件特别倒霉的事。

    咱们把时间再向前推进一下，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初，房子的拥有形式是很多样化的，那个时候没有拆迁，但是有私产交公，就是把地契房契都交给国家，自己跟自己的房子一起，成为新中国大家庭的一员。比如说我的舅舅，家里在杭州城中心有一片房子，地契和房契交公之后，舅舅成为了一个工厂的工人。当时的舅舅很自豪，终于摆脱了剥削阶级，成为了劳动人民的一员。文革后舅舅补了一套小两房，再后来舅舅跟儿女凑钱买了套带电梯的三房，生活就这么过着了。舅舅在一家子聚餐的时候也调侃，说要是现在那片房子还归他，他就是胡雪岩了。

    还有天津的婆婆家，刚解放时，天津市中心的那大半条胡同，都是家里的私产，婆家也是毅然交公了，然后自己家住了两间小平房，剩下的街坊邻居都是公家分配的。文革后另外补了一套偏单给婆家（天津说法，就是两房），正好解决了大儿子的结婚住房。再后来又赶上了拆迁，平房换成了楼房，婆家觉得很满足，从来没有过其它的想法。

    那么，再回到现在，为什么拆迁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呢？为什么拆迁成了现今社会的矛盾中心呢，为什么老百姓舍身自焚也要保住自己那座很破烂的房子呢，要知道，即便我们炒菜溅个油点在胳膊上，还疼得钻心呢，将汽油倒在自己身上，再点燃自己，需要怎么样的勇气和承受力，用如此惨烈的自残方式对待拆迁，到底是为什么？

    咱们先回到起始点，1949年的新中国，共产党打下来的江山，属于新中国的每一个老百姓，用现在的流行经济术语来解释当时人民的经济利益，就是每个新中国人民拥有这个国家相同的股权，人人一份，没多没少。所以，家产交出去和不交出去，都是一个结果，一切东西包括我们这个人，都是公家的。

    再后来，改革开放初期，实行了摸着石头过河，黑猫白猫的政策，让少数人先富起来，还真有少数人富起来了，富的流油，富可敌国。这样的无序发展，轰轰烈烈地一干就是30年，少数人富了，带动着多数人的生活也改善了，但是，一直没有建立规则，一直是摸着石头过河。

    那么，当初一人一份的国家，现在是什么情形了呢？有的人，因为摸着了个大石头，比如摸着了个矿山，比如摸着了个领导，比如摸对了个行业，再比如，摸着了个拆迁，就发财了，成为了超级富豪，几代人吃也吃不完。就拿深圳的本地人来说，由于投胎正确，拆迁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一夜暴富，我们深圳渔民村的村长，就是前段日子总书记去参观的社区，一个村长家就补了190套房子（中介说的没经过确认），还不说岗厦和大冲的拆迁，一下子出了几十个亿万富翁（这是报纸登的资料正确）。那么，原来一人一份的国家，为什么这些人有了这么多份呢？

    到了今时今日，随着房地产的快速发展，老百姓已经看明白了，拆迁早不像当初那样，仅仅是为了改善城市贫民的居住环境，拆迁牵扯到土地，土地蕴含着巨大的经济利益，这个利益巨大到政府可以动用国家机器，平民百姓就只能用自焚来抗争了。

    中国人都不是为自己活着的，这个跟西方世界个人高于一切的人生哲学有很大区别。一个人的牺牲，如果能换取一个家族的生存，中国人通常会选择牺牲。这也解释了，为什么1949年解放战争，1950年抗美援朝，那么多人在战场上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不惜流血牺牲他们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能够建立一个新中国，让自己的父母兄弟，有一个安稳日子过。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不怕给的少，就怕不公平，人不怕穷苦，就怕不安定。我们现在遭遇的，就是不公平加上不安定。高楼林立，酒足饭饱的日子，如果建立在一个个用自焚来抗争的拆迁上，那么，1949年打下来的江山，到底是谁的？

    所以说，摸着石头过河的日子该结束了，一个政策，用个十年已经是超长，我们比美国更需要change，那就是改变，改变摸石头搅浑水的方式。现在，在一个个拆迁自焚的案例面前，真到了认真思考如何建立规则，建立法制，建立一个良好制度的时候了。那些摸着了大石头的，也别以为就是自己的，如果没有制度法律的保障，摸着了的石头，也是分分钟可以被抢走的。没有公平正义的制度和法律保护，哪怕我们把自己都点燃，也不够照亮没有太阳的漫漫长夜。

    所以说，这个社会最急需的，就是公平正义。公平正义不是石头，它是摸不来的，也是喊不来的。公平正义是座桥，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用心去建设。有了这座桥，我们才可以告别摸石头的日子，真正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

    那么，这座桥的起始点，应该建立在哪儿呢？我觉得，就应该建立在放弃强拆上。有了开始，就有了希望。

凤飞九天

总理说，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