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课再体验

张爱春

    8月7号从震园回来，又象两年前参加完古琴初级班一样，各路亲朋好友分享了好几拨，说到嘴麻。等到我想落成文字时，不由得问自己：这次提升班带给我最深刻的感受是什么？我收获了什么？我回顾了一下向好友们分享的细节，把它们归了一下类，如下：
                                                                                             重   温
    看到古琴提升班招生通知时，我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叶公”，曾经在初级班结业时对老师和同学们说“中级班见”的我，曾经好几次打听啥时候开中级班的我，居然犹豫了。两年来，我虽说练琴没有间断，但并不用心，弹琴成了手指的肌肉记忆，有些音明知道没有弹出先生的样子，试着找原因未果的情况下就放弃了。我把自己弹的曲子录下来听，听得很不耐烦，甚至很嫌弃，嫌弃它没有灵魂。就这样的我还有必要去提升班吗，我有点嫌弃自己了。
琴课通知发出三天了，我还没有行动，就在第四天，不知是哪股神秘力量驱使，没有任何分析地“我想去”就这么一种念头来了，我听从了它，果断报名。从犹豫到果断，没有过渡，就是这么一个念头，现在想起来我无比感谢这个念头，无比满意自己遵从了这个念头。
课上，先生给我们讲精气神、讲意和识，带我们体验手在琴上的气感，恍惚间我觉得这些内容不是第一次听先生讲，但又记不起在什么时候听过，我努力回忆是初级班上讲过，还是在先生文章里看过，我没有记起来，就索性放弃回忆，我记住这一次就可以了。
     后来，我带着先生讲的内容体会弹琴，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自己和琴融为一体了，这和我以往两年弹琴的感觉不一样，过去我顶多是沉浸在曲子里，这次除了沉浸曲子，还有琴，是一种我进入到琴弦里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短暂，很奇特。
                                                                                            清   理
    这次听先生弹琴是在早课上，先生弹的《阳关三叠》声音很小，琴声一响，秋意就来了。我在刚上小学的时候，每到秋天总能在某一刻觉得一阵秋风过来，离别时的忧伤、孤单就跟着来了，我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因什么而起，但我知道它随秋风而来。等到成人，每到秋天起都有这种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经常会被我主动或被动驱赶走，到这几年，这种感觉逐渐没有了，我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先生的琴声到了第二句，我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一贯习惯于控制自己的我此时已控制不了。是琴声让我回忆起了什么吗？是因为有幸听先生弹琴萌生感慨的情绪吗？这两个问题我在事后问过我自己，回家后我在给朋友分享时他们也提出了这个问题。都不是。这次听琴，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听，是琴声让我从头到尾在落泪，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可我控制不住眼泪。
   琴声止，我的泪才止。我原本以为一年多没哭过的我这次应该把储存的眼泪给流干了吧，可等到玄逸老师带我们唱歌词时，每到”客舍清清柳色新“这一句，我的眼泪都会奔涌出来。还是止不住。歌唱完了，泪才流完，我突然意识到这次流泪是在清理我从小储存的一些东西，它储存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连我都忘了它的存在。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也许是今生，也许是前世，但我知道它在2023年8月份、在震园被清理掉了。
                                                                                           提   升
    过去的两年里，我除了练习初级班学的两首曲子，还跟老师学了《良宵引》，这次在震园，我请玄逸老师帮我指点，她一句“这里要先得音”解了我两年的惑，按照老师的说法再弹，果然旋律有了它该有的样子。这让我格外高兴，因为我发现有好几处我总琢磨不明白的地方都是因为没有“先得音”造成的，解了这个惑我再看先生弹琴的视频，就知道了要领，这是老问题却是新发现，这令我快乐到想起飞。
    曲子里的“轮指”一直是我的坎，练了好久总也出不来该有的韵味，我向知觉老师请教，他说“手指弹出去时要有个势”，我用手用心体会这个势，不仅发现自己手上缺了“势”，我的很多行为习惯都缺了“势”，这些都因为是我的心缺了“势”。
    因为从小家教严，又在体制内工作，言谈举止都是在一个框架里，我已经养成了在框架里规矩行事的习惯，忘了我该有自己的“势”。有了这个意识，我再看自己弹琴时右手的手形，果然凡是向上弹拨的手势都是很收敛的，手指走到半路就立即收回，没有让手指顺“势”出去，所以“轮指“的韵味怎么能出来呢？我试着调整手指的“势”，音效果然比以往好很多，我无比兴奋，最令我兴奋的是我对“势”的新发现，我知道我的心也需要顺“势”了。
    过去的两年里，我曾经尝试弹一下新曲子，可琴谱明明很简单，就是弹不了，总觉得没有信心靠自己能学下来，也没有耐心一句句地抠，总是半途而费。到了震园，先生开场就说古琴要靠自学，我疑惑又坚定，疑惑的是我这前两年试过了，没成功。坚定的是，先生说的肯定是对的，我要试试。
在学《阳关三叠》的时候，先生讲的进度很快，给我们留足了自学的空间。有了坚定的信心，我就沉下来逐句地弹，慢慢地发现需要查“字典”（《琴学备要》的指法）的地方越来越少，不管节奏是否对，音是都能弹下来了，就象使用五笔字型输入法，减字谱慢慢成了我指下的自动化运行，第一步算是通关了。我感觉，在先生的教导下，我的自学信心建立起来了，自学能力真的提升了，真是太意外、太让我惊喜了。
                                                                                          圈   子
    这次提升班的学员很让我惊喜，我发现有不少师兄来上课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琴而来，相比自己上次来初级班是抱着见先生的目的而来，不由觉得汗颜。师兄们的年龄从15岁到53岁，年龄跨度大，年轻人占比高，可年轻人学习的劲头一点不比年长的差，果然是后浪。无论早上醒来，还是晚上临睡前，总有师兄在叮叮当当地练琴。每当我偷懒拿起手机看几眼时，就象做贼一样，用余光看看其他师兄，就赶紧骂自己几句放下手机赶紧练琴。
琴课后，我遇到一件很难处理的事，连续2天焦虑难解，我想起知非师兄写的琴课感受，于是找出来重新读了几遍先生在琴课上讲的内容，读到“这个世界本是虚幻的，你要在你自己的世界，你就可以做主，你要去别人的世界，你就无能为力，因为你在别人的世界里，只是别人世界的影像。你在你自己的世界中，你是可以影响你世界里的人的，因为别人在你的世界中，是你的影像。”我的焦虑解了，我要在自己的世界做主，无论对方是谁、是什么，都只是我世界里的影像，我可以影响他们，而不是他们影响我。我想起先生在课上说的，你要做人生的演员、导演还是编剧？我觉得自己险些被击倒的力量立起来了，一股浩然正气立在我的脊梁上，我要做编剧兼导演，我来编写、指挥我的人生剧本，我不允许负面的、邪恶的东西进入我的人生。
    琴课上新认识的一位小师兄跟我说，他对自己的名字很排斥。我说，我年轻时也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土。可现在无比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震园，因为青龙潭，因为我的名字早就注定了对他们的爱。
    “哪有无缘无故，都是命中注定，名字也是这样。”我对小师兄这样说。
     小师兄连连说“嗯”表示赞同。
    就是这样一个圈子，每个人都在接受先生、老师和其他师兄的给予，同时也在给予别人。在这个优质圈子里，有明师、有益友，总能在自己或懈怠、或纠结，甚至险些被击倒的时候给予力量，或许力量可以解释成能量的力度，能量足的圈子才有力量，我们这个圈子有力量。


                                                                                                                                                                                                                        2023.8.15
         

单既福